原 色 随 想

红

      红，是一种极其奇妙的色彩，它可以使人的血液澎湃，可以为节日带来喜悦，可以让公牛莫名其妙地愤怒，也可以让人感觉到死亡的逼近。
    
     每一个在生命中看到的第一种色彩必定是红，因为阳光在子宫的过滤下，只剩下红色。现代人不愿意去喜欢红色，因为他们觉得庸俗。但是红色依旧奔腾在每一个活着的生命里——无论庸俗或者高贵，也无论黑皮肤、黄皮肤、红皮肤、棕皮肤、或者白皮肤。它是最公正的色彩。
    
     红是青春的，它是太阳神赋予人类最伟大的生命之彩——充满热情，却带点无知的莽撞，更有一些傲慢的暴躁，而渴望是它永恒的激情——尽管燃烧只是短暂的，但青春难道不是这样吗？
    
     家里有株盆景，扭曲的树干纠缠着，人们说这是美，但我却看到压抑和做作。人们总是把自己的病态灌输到身边一切事物里——无论是否有生命。我们炫耀着每一个原本应该是秘密的恋爱故事，苍白的文字和音符里扭曲着无力的呻吟和顾影自怜，而青春的花朵无法在沸腾的血红中微笑怒放，健康已经被故做姿态的扭捏所吞噬，生命的激情哪里去了？
    
     我用了所有的颜料在画布上堆砌，最后用红色覆盖了一切——只是纯粹的、鲜亮的、火烫的红色。青春本就是这样，或许会因为失去了太多的鲜血而痛苦，或许会因为无数次的燃烧而干涸，但是无拘无束的灵魂曾经大胆绽放。
    
     否则，到我们老了，用什么来作为回忆的资本？

     蓝

     英语字典里，BLUE 有两种解释，一是蓝，二是忧郁。
    
     蓝色为什么是忧郁的呢？
    
     大海是蓝色的，生命诞生在那里、生长在那里，更在无垠的蓝色中演绎着惊心动魄的自由生存；天空也是蓝色的，广袤而且自由，鸟儿们快乐而且敏捷地飞翔在它的保护之下。
    
     如果说蓝色是忧郁，那生命是不是太悲凉了呢？
    
     记得 JIM MORRISON 在他的摇滚诗歌《BIRD OF PRAY》里反复吟唱着——“BIRD OF PRAY，BIRD OF PRAY，IN THE SUMMER SKY，FLYING HIGH，FLYING HIGH。”——象个固执的巫师。我不知道他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猜想中是蓝的、自由的。
    
     他一点也不忧郁，他在28年的生命中用蓝色的文字谱写着所有的愤怒、渴望和激动，每一个音符和思维都象海啸一样自由的迸发。如果能有这样的生命记录，仅仅28年的生命或许比长命百岁更有意义。
    
     文明带来的最大弊病，也许就是人类精神的桎梏，每一个人都满足于吃饱穿暖、早起早睡，幸福无比的生活几乎扼杀了人类的自由思维。政治书上怎么说，我们就信了；历史书上怎么说，我们也信了；我们依赖着课本上的教育，从来不用自己的大脑思考周围的一切。文明把世界变成了巨大的砖墙，教育把每个人压制成一模一样的砖头——顺从而且不愿意思考。于是，猴子们乐呵呵地歌颂着幸福的生活，耍弄着“朝三暮四”的老头在砖墙后面窃窃地笑。
    
     失去自由也就失去了进化的本能，这样的文明还能支撑多久？
    
     更可怕的却是失去自由的思考，战争因此而起。“为国家，为民族，为统一，为尊严。。。”，什么时候战争已经有了这么多冠冕堂皇的借口。无论是什么体制，只要有国家，就有寄生阶级的存在——他们或许有无数个美丽的承诺或者伟大的思想主义，但他们就是文明游戏的操纵者——战场上的永远是锡兵，载入史册的只有操纵者，他们始终都被养得肥胖有力。更滑稽的是，锡兵们会永远崇拜歌颂着脑满肠肥，然后继续自相残杀。
    
     许多时候我都向往着古代小亚细亚的米雷特斯，在那里曾经诞生了泰利斯、安那克西曼德和安那西梅尼斯，他们一定都迷恋蓝色，否则怎么会有自由的思维，又如何会摆脱宗教神话的桎梏而提出伟大的哲学理论呢？
    
     现在的米雷特斯还有没有蓝色的天空和蓝色的海洋？天然的蓝在全世界逐渐褪去——无论是在天空、海洋、还是人的心灵中，蓝色正在消失，自由的梦想被文明遗忘和亵渎。
    
     到了这个时候，BLUE 真的可以解释为忧郁了。

     绿

     绿色，真奇怪，这个世界上到处都能看到的色彩，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联想的。
    
     从非科学的角度上来说，红的生命在成熟之后，应该是绿色。而从科学的角度来看，红色应该是绿色的成熟。
    
     帕梅尼德斯认为人类的感官会带给我们错误的感知，这已经是在公元前500多年以前的哲学，而现代科学几乎都依赖人类或者器械的感知。但我却信任帕梅尼德斯的观念——眼见的不一定为实，理性的思考也不一定就是虚幻。
    
     所以我坚持认为绿是红的成熟。万物成熟的夏天不就是绿的世界吗？
    
     绿总是带着点做作的神情，作为万物之色的本源之一，这真的很矛盾——难道所有的激情和自由，到了最后都将呈现扭曲的成熟吗？
    
     绿色通常都生长在死亡的躯体上，植物们离不开腐烂的尸体，它们更象是生命在死亡后的再生，如同烈火之后疯狂生长的野草，也好象战争之后人类总是会开始更加繁荣的文明。或许世界的本质就是如此——矛盾相辅相成，一切都在相对中永恒。
    
     这么看来，战争应该存在，否则怎么知道和平的珍贵？压制应当存在，要不哪里会有自由的狂喜？做作也应该存在，就好象故做姿态的柳树总是能衬托松树的一身傲骨。
    
     看到死亡之后，才能真正明白生命的壮丽和不凡。
    
     青春总是不停地抱怨，这是因为青春的不满足和无知。当绿色疯狂蔓延的时候，生命的本质——也是世界的本质开始呈现——可能就是三原色的最终融合——黑、或者白。
    
     世界就是这么简单，活着也就简单，而且快乐——只要梦境还有色彩。

摘自 西祠胡同http://www.xici.net/MainF.as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