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 季 的

离 别

文/吴宁 

     （二）
     那是小学四年级的一个冬天，下了一场大雪，同学们都在校园里玩雪。可倒霉的我却犯了胃病，一个人捂着肚子，趴在课桌上。
     “吴宁，你不舒服吗？”从身后传来一个关切的声音。我转过身子一看，原来教室里还有一个人——张亚男。
     “我的胃病犯了。”因为胃疼的厉害，于是我又趴在了桌子上。
     只见张亚男拿着一个杯子跑出了教室。
    
     过了一会儿，她手里捧着冒着热气的杯子，走到我面前。
     “吴宁，这是‘三九胃泰’，我刚从医务室为你要来的，快趁热喝吧，喝下它你就不会胃疼了。”张亚男把杯子端到我面前。
     原来她是特意为我要的药。望着她冻红的小脸，望着她满身的白雪，我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谢谢！”半晌，我才崩出这两个字。我一口气把药喝完，觉的今天的药特别甜，胃疼也好像随之即去了。
     从那天起，张亚男走进了我的世界，我们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一天亚男对我说：“吴宁，我给你介绍一个朋友，她叫‘简·爱’。”
     “简·爱是谁？她在哪儿？”我好奇的问。
     “在这儿。”她从课桌里拿出一本书，无意中却把一个小纸包碰到了地上。
     我帮她捡起纸包，好奇的打开一看“哇，好多花花绿绿的糖豆啊。”亚男乐了，“这哪是糖豆啊，这 是我一天要吃的药。”天哪，她怎么会吃这么多的药，她得的是什么病？
     从那天起，我知道了《简·爱》，并和亚男一起认识了“罗切斯特”。随后，在她的介绍下，我又见到了《高老头》，喜欢上了《项链》，了解了《母亲》，也明白了什么是《傲慢与偏见》。
    
     那时，我们两个人也经常在一起谈论要为之奋斗的理想。亚男想要做一名律师，她要用法律为武器，去战胜世界上的邪恶，用正义之心帮助和解救有困难的人。我呢，则想做一名医生，救死扶伤，还想建成一所“绿叶子医院”，用高超的医术挽救病人的生命。
     在如梦的花季，沉浸在对未来理想的憧憬之中，是怎样的开心和惬意啊！
     张亚男热爱生命，热爱自然。春天，她总爱去踏青，秋天，她也总喜欢去看红枫。记得有一年春天，我和亚男去郊外踏青。一下车她就张开双臂尽情欢呼。满山的绿色，蔚蓝的天空，和煦的阳光，伴着潺潺的溪水，爽朗清脆的笑声，映着她那张红润的面孔，真的好美好美。尤其是她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充满了对大自然的热爱和向往。面对充满活力，又跑又跳，满面春风，天真烂漫的她，我真不相信她会是个有病的人。
    

     （三）
     时间过的真快，一眨眼的工夫，已经到了初三。所有的同学都在为能考上理想的高中而奋发努力。教室里挂着倒计时的时间牌，课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习题集、参考书。阳春三月本是充满生机和温柔的，可是一天课上下来，总觉的什么都是灰色的。真不知道那一堆堆的卷子、一本本的习题集何时能做完。就在我心烦的时候，一个女孩从隔壁的八班走了出来，一头利落的短发，矫健轻快的步伐，这不是老同学张亚男吗？她给我打了个招呼，走过来。
     “你去哪儿？”我问。
     “我去校图书馆借些复习资料。”
     “什么，还要借啊，老师发了这么多的练习书，我愁都愁死了。”
     亚男乐了，“你忘了简·爱是怎样在孤儿院里渡过童年生活的？咱们比起她幸福多了。吴宁，不要忘了你的理想吆，你可是说过，将来要为我治好病，你可不能食言吆。好了，我该走了。”
     “等等，祝你十六岁生日快乐。时间紧，我没有给你买礼物。”我抱歉的说。
     “谢谢，咱们高中见。”说着亚男轻快的跑向了图书馆。
     望着她的背影，我非常纳闷，这么紧张的学习，这么沉重的心理负担，难道她没有一点压力吗？她怎么会笑的这么开心，而且那感觉又是如此轻松？我想，她肯定没有病，如果有病也定会好了，这么乐观的精神状态，连我都做不到，如果她真的有病，就更做不到了。
     4月11日，天灰蒙蒙的，气压低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我的教室在五楼，当早上我来到四楼的拐弯处时，只见一群人堵住了通向五楼的楼梯，并有两个同学把住了路口，东楼梯不让走了，都改走西楼梯。我莫名其妙地来到教室里，便听见同学在议论：“一个女生晕倒了，听说挺严重。”“晕倒了？”会不会是张……我没等放下书包就又跑回到楼梯口，“张亚男，你醒醒！你醒醒！….”一位女老师不停的摇着她的身体，在急切的呼唤着张亚男的名字，听声音好象是亚男的班主任。
     真是张亚男?!!我紧张极了，刚急着要挤到人群前面去，却被老师严厉地赶回教室。
     我哪还会有心思上早自习呢！接着，耳边传来了急促的救护车警笛声。整个教学楼的读书声都在同一时刻停止了。我清楚的听见有人在说：“轻点抬，轻点抬。”不一会儿，救护车的警笛声逐渐远去，六神无主的我强忍着泪水默默地为亚男祈祷：亚男是个好女孩，请保佑她吧！
     中午，我在校园里见到了送亚男去医院的老师，还没等我问，老师便摸着我的头说：“吴宁，张亚男现在住院了，你什么都不要管，专心学习吧！”
     终于挨到晚自习结束，我赶忙到医院去看亚男。我急切地蹬着自行车，边走边想：也不知亚男怎么样了，天这么晚，肯定买不到鲜花了，下次来看她的时候再买吧。她不会怪我吧？。
     我来到了病房，护士说：“你要探视的这个病人已经死了。”
    
     “什么，她死了？！不，这不可能，护士阿姨，你让我进去看看吧。我是她的同学，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啊！”
     “小姑娘，你镇静一点，你看，这是今天的病房记录：急诊，张亚男，女，16岁，上午10时死于心脏病突发。”
     “不——！你们在骗我。老师亲口告诉我亚男住院了，她怎么会死了呢？这决不可能！她才16岁啊，她活的很健康，很乐观的啊！—亚男，你现在在哪里？亚男，你不要藏着了，让我见见你呀，亚男……”我满眼的泪水夺眶而出，嘴里不断地呼唤着亚男的名字,不由得放声痛哭起来。
     第二天，我和同学去太平间见了亚男最后一面。那里静的可怕，走路的回音特别响，一阵阵凉气直往脖子里钻。这儿真是太可怕了，亚男怎么会呆在这儿呢?当看守人揭开床上的白布时，时间好象凝固了，真的是张亚男!她画了妆，脸红红的，很美,很安祥，就象在熟睡一样。我伸出手摸了摸她红润的脸，啊—!！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怎么会是凉的？！她真的是个死人了，真的不会再活过来了呀！我的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太平间的。
     “哐——！”太平间的大门关上了。“不——！”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泪如泉涌的我一下子跪到了地上。
    
     “亚男，3月25日，你才刚刚过完十六岁生日！你怎么走的这么匆忙？！”
     “离中考只有三个月了，三个月，你就可以向理想再迈进一步了，你的梦还没有圆，你就这样放弃了吗？！”
     “你还记得我们小学时一起郊游的情景吗？你、我在河边嬉水，你说等到我们一百岁时再来嬉水，再来重游这座山；你还记得，冒着雪给我送药吗？那是你我第一次擦亮友谊的火花，你知道那时我有多么的感动吗？！！”
     “你不能再睁开一次眼睛，再漏一次笑容，再说一句道别的话吗？亚男——亚男啊！”
     痛不欲生的我依然无法接受这眼前悲惨的一幕。
    

     （四）
     事后，我去看望了亚男的妈妈，她哭着向我讲起了亚男的病情：“亚男在小学四年级时，患了‘肥厚性心脏病’。我带她看遍了国内的医生。专家也会诊过，这种病目前在国内是没有把握手术的，也没有根治的办法，只能靠营养心肌的药物来维持生命，而且随时都会有猝死的可能。我一直想把亚男送到美国去做手术，可是，可是却……”阿姨再一次落了泪.“吴宁，我真后悔不该让她上初三，亚男临走前的三个晚上都学到一、两点钟。我催她睡觉，她就是不肯。专家一再告诫我，不能让患者劳累，可我见她这么快乐，这么乐观，我就大意了，我……”
     虽然我曾目睹过亚男发病，但却想不到她的病竟是如此严重。难道生命真的如此的脆弱，还是上帝对她太不公平？人是伟大的，但终还是抵不过疾病和命运的主宰。生命是如此珍贵，却又如此难以把握。
     怀念亚男，使我赞叹她的美德，她的追求、她的纯洁、她的活泼，还有她和我的友谊，更使我珍惜我所拥有的一切一切。
     昨天，我又梦见了亚男……。 

摘自水云间：http://xinhu.yeah.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