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如果考不上前十名,就会打你,你母亲经常打你吗?
徐:考试考不好打。大考考不好就打,小考考不好就骂几句。
:怎么打你?
徐:木棍、皮带。
记:你心里怎么想呢?
徐:心里比较委屈。觉得这么大的人了,还被母亲打。有时候我自己明明没有错,自己已尽力了,但是她还是不理解,觉得我就是不能低于前十名,当时就觉得压力非常大,觉得自己好像总是为学习而学习。学习没有什么快乐,也没有什么乐趣。 尝试过与妈妈沟通但不成功
记:尝试过与你母亲沟通吗?
徐:尝试过。有些事情想法就是不一样,因为我们是新一代人。如果成绩不好,我自己会找原因,可以坐下来慢慢谈,不要动不动就发火。但是母亲认为,我就是应该听她的,不可以反抗,不能对她不敬。什么事都应该听她的,自己不能有主张。 由于性格内向,徐力在自己的随笔里流露出自己心里的苦闷。
记:在《毕业的瞬间》里你谈道:拿到一本沉甸甸的毕业证书时,我脆弱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滴落 下来,虽然这只是我人生中的几十分之一,而我却觉得是那么的漫长。怎么会有那样一种感觉呢?
徐:因为当时中考时我没有考好,没有达到父母亲的愿望和要求,我父母亲觉得我不应该和金华一中相差非常大的分数(金华一中是当地最好的中学),一中是517分,我考了460分,相差很大。没有考好,自己觉得非常难过,觉得初中这三年等于白学了。 中考的打击让徐力在自己的随笔中这样写道,这是15年来最大的挫折,我们一家人都沉浸在失望与痛心的泪水中,我哭了,母亲哭了,连我一向坚强的父亲也……我下定决心,一定要努力学习,不让父母失望。
记:你从初中到高中的这种差异,会不会给你自己带来一种失落感。
徐:有些失落,觉得自己到高中以后,心里有点难受,自己怎么学也来不及。参考书那么多,我母亲又叫我买好几本,一天到晚做这些题目,怎么做也做不完。 我的生活像钟摆一样单调
:在你的另一篇随笔《摆钟》里面这样写道,说起我的生活来,可谓单调极了。每天就像钟摆一样,从家里摆到学校,再从学校摆到家里。就在这无数次的摆动中逐渐形成了我的性格。你认为你的性格是单调的吗?
徐:比较单调,觉得自己的性情有点古怪,长时间只知道学习,觉得自己活在世上就是为了学习。每天的世界就是学校和家里,外面的世界根本不了解。
记:别的同学呢?
徐:别的同学有的和我一样,有些同学过得就比较丰富,电脑、杂志啊,他们的父母亲都允许他们看,让他们玩。
记:你在你们同学眼里,是一个什么样性格的人? 徐:因我不太喜欢主动和别人打交道 ,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和他们讲,在有些同学眼里就显得有点内向。我母亲报纸也很少让我看,杂志就更不可能。我买足球杂志也遭到她的反对,觉得不应该让我接受外面的事物。 记:你所指的外面的事情是哪些事情?举几个例子好吗? 徐:电脑方面,一些新的东西,我都没什么时间去看。回家的时候和同学在一起,他们有时讲有趣的话题,我在旁边听,就觉得自己能接受外面的一些思想,觉得自己不会太落后于时代,跟上时代潮流。 记:我在你的一篇作文里发现有一段话:“这一代青年所处的时代可以说是新中国历史上最富有色彩、但也是最纷繁复杂的时代,目睹这一切,要想让年轻人由衷地感到青春的美丽确非易事,要想让青年人在千变万化的社会生活中牢牢把握住前进的方向,时刻把自己的追求与祖国人民的要求联系在一起就更难了。”你还记得写过这段话吗? 徐:有点印象。我觉得现在的学生还是以学习为主,好像自己要追求其它的学习以外的生活比较少,觉得我们青年人自己拥有的时间比较少。 记:在你的眼里,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社会呢?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 徐:竞争非常激烈,必须要努力学习,以后考上名牌大学才能找到一份好工作。 记:你母亲给你设计的前途是什么样的前途? 徐:一定要考上名牌大学。 记:你母亲这种想法你能不能接受呢? 徐:不太能接受。 记:为什么呢? 徐:我自己的能力不能把我定性在一定要考上北大清华以上,我觉得我们四中能考上北大清华根本是不大可能的,浙大也不是很多,我觉得我自己再用心也考不上名气这么大的学校。 记:你对自己的未来是不是有一种恐惧? 徐:有点恐惧,我觉得自己万一考试失误,就好像成为一个废人了。考不上名牌大学,就一点用处没有了。 记:现实生活中不是仍有不少没有文凭、没有学历的人不是同样生活得好好的吗? 徐:但我父母亲不能够目睹这些,她觉得只有考大学才有出路。他们常说只给我一次机会,第二年再参加考试根本就不行。我考不上,她就不要我,就叫我自己出去生活,他们都不理我了。 记:以前你妈妈打你的时候,你从来不还手。那为什么这次就走到这种极端呢?而且还是在你母亲没有打你情况下,你采取了一种主动的攻击? 徐:因为这次母亲讲话太厉害了,期中考试打我算是最厉害的一次。相对以前来说,进入高中我的压力就更大了。高二下半学期八门会考,压力非常大。再加上自己这么大了母亲还打我,我小时候,自己还小不懂事,可能打我。这么大了你还打我,再加上母亲说话,侮辱了我的自尊心,我的心里非常难受。不能理解母亲怎么可以说出那种话,觉得我学习不好就不是她儿子一样。 记:但是课业负担压力过重这个原因,我觉得不足以理解。你为什么用这种残酷的方式对待你的母亲? 徐:我自己也不知道。当时的思想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记:你后悔吗? 徐:后悔。自己做这种事情,太不应该了。不仅毁了自己,也毁了家里的人。毁了自己以前拥有的一切。 记:如果可以重来的话,你会怎样处理这个事情。 徐:如果重来,自己还是按照原来的样子下去,也不知道会比现在好多少倍。父母可能真的只是吓吓我,以后真的考不上,到底我还是她的儿子,父母肯定不会那样对待我,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和父母多沟通。我想,总有一天母亲会理解我。 我在看守所晚晚梦见妈妈 记:现在你的母亲已经去了,不可能再回来了。你想她吗? 徐:想。想她和我一起,现在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梦见我母亲。 记:如果现在让你来说一声,她是个好母亲吗? 徐(沉思片刻):我母亲是个好母亲。 记:怎么讲? 徐:她是太爱我了,只是有些方式不太对,但总归是我的母亲吧。她对我还是非常好的。希望她多理解我。我想我对不起她,就是对不起。自己已经做出的事情,就算用我的一生来做这个赔偿,我也愿意。 记:你现在有什么样的希望呢? 徐:希望那些和我同龄的学生们,他们能够珍惜自己现在读书的时间,不要真的等到失去了,才知道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希望他们,不要自己施加过多的压力,尽量把压力排解掉,化为动力。也希望他们多和父母沟通,让父母亲多了解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