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心事(4)
零 雨
雪芙抱住昏过去的太子,怒视着子野说:"为什么?"
"他不会有事。"子野平静地说。
"他已经信任你了,可是你竟伤害他!"雪芙依旧愤愤不平。
"我把神力封藏在花冠上,本来是为阻止秋莎去人界抓苦役。"子野如同自语,"但是,我知道我无法拯救秋莎,也无法阻止太子。一切都是定数……"
子野脸上的沉郁让雪芙莫名的想起了父亲,自己离开之后,碧落殿里的箫声恐怕要更加凄凉了。
"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有寒翼的指环吗?"子野问。
雪芙看了看手上的红宝石指环:"你认识我的父亲?"
"父亲?"子野表情里掠过一丝不解,随即淡淡的苦笑了一下,似乎理解了一切,“在南天界,我有两个朋友,一个是天帝,一个就是你的父亲。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也许,我们都该忘记了。”
记忆里的孩子又欢叫着扑向母亲。
"其实,忘记是一件很难的事。"听着孩子的笑声,子野自语了一句,对雪芙说,"离开太子回到你父亲身边吧。"
"我当然会回家,可是,为什么一定要离开……?"雪芙看着不知何时苏醒的太子,担忧和焦急交织成一种强烈的不舍。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小姑娘。"子野对雪芙说。
"我不想听故事,我只想你快点救活太子。"雪芙说。
"你必须听这个故事。"子野不容商量。
"很久以前,一个人界的母亲祈求上天,让她的小女儿拥有绝世的美貌。相貌宫的宫王实现了她的愿望。小女孩长大之后,她的美丽竟把宫王自己也迷住了。宫王把女孩接到天界,让她成为自己的妻子。但是,不久就发现女子美丽的外表之下有一颗丑恶狠毒的心。他们生了一个女儿之后,那个人类的美女就被驱除出天界。幸好他们的女儿拥有母亲的美丽和父亲的善良。后来,一个天界的青年爱上了那个人天之女。虽然,命宫里的仙人告诫他,爱上那个女子是他的不幸,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娶她为妻。他们拥有了一对儿女,一家人幸福无比。但,幸福只有十年。接下来是痛苦,一千年都不能完结……"
"你在讲你和秋莎的故事?"雪芙说。
"是的。秋莎的性格突然改变。她要我夺取帝位,我不同意。她用孩子要挟我,我认为她不可能那么残忍,仍然不同意。没想到,她真把孩子的心脏献给了西方魔怪,换取到魔界的支持,在南天界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雪芙听到这里不由惊呼了一声,可是,她看到子野的表情却很淡然,仿佛当痛苦已成为生活本身,就感觉不到痛苦了。
子野惺惺相惜的看了一眼雪芙:"太子和秋莎一样,是天人和人类的孩子。"
"啊……"雪芙觉得这是一个她不愿听到的真相。
"趁太子没醒,我带你离开。"子野对雪芙说。
"不!"雪芙脱口说出这个字,心灵沉进一片凄冷的迷茫里。
太子苏醒过来,第一眼看到雪芙立刻把她护在怀中,问:"你没事吧?"
一声关怀,竟使雪芙的泪掉下来。
--等待,等待,总有一天看到,我的心中有爱的存在--不知为什么,这个时候,雪芙想起一句很久以前听到的歌,那是一个晴朗的春天,一个孤独的歌者不知从哪里飞来,掠过她的花园,留下这句歌,又飞向不知哪里去了。
"你的确没有骗我。"太子对子野说,"但是,你把花冠钉死在洞口。不破坏花冠就无法进去,破坏了花冠你就没法活。你让我怎么办?"
"洞口一旦出现,第一个出去的将是秋莎。"子野说。
子野的一句话提醒了太子,太子脸色一沉:"一千年前,秋莎被父皇判处过死刑,对吗?"
"……"子野不答。
"但是,你为秋莎求情,父皇赦免了她的死罪,对吗?"
"您既然知道一切,何必还问?"子野似乎并不想听到太子的问题。
"你后悔吗?"太子以一种逼问的口气说,"这是我唯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子野的眼光扑朔了一下,缓缓转过脸,没有说话。
面对子野的沉默,太子微笑了一下,这个笑使他的表情更加冷峻:"据我所知,你在天界曾因一身正气而美名远扬……"
"不要说了。"子野说。
太子无视子野的制止:"其实,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让秋莎继续在天界生存下去,就等于让她的罪恶蔓延下去……"
"不要说了。"子野开始咆哮,语调近乎祈求。
太子不予理会:"一千年来,她残害了多少无辜,你心里最有数,但是,你视若无睹,一个人躲进一个虚幻的记忆里,自悲自怜,自作多情。凭你的神力,你完全可以对付秋莎,可你有意把神力白白耗费掉……"
子野浑身很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该忏悔的是你啊,子野。"太子说,"醒醒吧,逃避了一千年,你逃出痛苦了吗?"
竖琴声戛然而止,琴弦碎在子野的手心--那张琴,曾经,他那样悉心地制作出来,送给他的妻子,她的笑容那样快乐、那样美,灿烂了他整个的世界……
子野张开嘴,吐出一口血,却没有吐出一个字,已经无话可说,一千年不敢正视的真实--太子都替他说出来了。 一片花瓣,默默坠落,从钉在洞口的花冠上,接着又是一瓣……渐渐落成雨。
"怎么会这样?"雪芙惊异花冠猝然的枯萎,记得这是天人死亡的征兆。
太子弹掉一片落在肩头的花瓣,敛住笑容:"对于他,这是完结痛苦的唯一选择。"
瓶子开始破碎,所有的记忆开始破碎。
秋莎冲进来,看到逐渐凋谢的花冠立刻大惊失色。
子野一改对秋莎的冷淡,向她张开双臂:"爱人,给我一个深情的离别吧。"
"不!"秋莎泪流满面地扑到在子野的怀抱里,"我不允许你离开我!"
穿过秋莎的肩头,子野看着记忆一点一点破碎,感觉着悲伤与温暖在心中一点一点焚烬。
"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秋莎把充满怒火的眼光投向太子和雪芙。
"是我自己。"子野说。
秋莎悲痛得近乎疯狂:"你以为你想离开我就可以离开吗?我要杀死所有人,用他们的心脏延续你的生命!"
带着平静的表情,子野拉住秋莎的手,念诵--
"生命并不在于长短
乃在于是否真正幸福过
甘愿 用自由换取
蚀骨的相思
以片刻存在 证明
爱之永恒 "
突然,诗句化成一把匕首,插进秋莎的胸膛。
流着血,秋莎悲恨交加、气息微弱地问子野:"这不是你写给我的诗吗?怎么变成刀子了?" 子野没有回答,依旧平静着表情。
"刀子怎么这么锋利?好疼啊。"秋莎说完这句话,死去。 接着,子野死去。
惊呼转成哭泣,雪芙觉得自己从没哭得这样痛苦过。有一种不敢正视的感觉,似乎痛苦并不只是来自对别人命运的悲哀。
太子对子野和秋莎的死没有动容,倒是对哭泣的雪芙显出些怜惜的神情,伸出手指,揩掉挂在她脸上的泪珠,说:"我们走吧。"
"我们?"雪芙倒退了一步。
"我想你跟我一起走。"太子站在枯萎的花冠旁边,向雪芙回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