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豪言壮语,全是自己的故事。”康涛说。
于是选题定下来。应我的要求,康涛又请他们就新千年对大学生活做了展望,构成如下内容。
这些文稿将结集出版,书名暂定为《拜别昨日的殿堂》。
(本版编辑)
机器鱼在梦想的海洋里畅游
“我叫梁建宏,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机械学院本科四年级学生,现在由我向大家介绍我的作品‘机器鱼’。”人们好奇地围过来,我一边发送资料,一边开始讲解。
“传统船舶与潜艇都是用螺旋桨推进,而鱼类却一直使用鱼尾摆动的推进方式,不仅效率比螺旋桨高15%~20%,而且具有很低的噪音和优异的机动性。按照我们的理论推算,50米长的机器鱼,水下速度可高达每小时180公里!因此,开展鱼类运动仿生的研究,在军事应用领域有着诱人的前景。”
参观者被我的讲解深深吸引住了,然而更精彩的还在后头。在一个长2.4米,宽1米的水池里,一条0.8米长的“机器鱼”在畅游,它时而奋力向前,时而掉头转弯,甚至在这么小的空间里,它能游出一个“8”字。展出第二天,重庆各大报纸都报道了这条有趣的机器鱼。
(爱写科幻小说的梁建宏,在第六届“挑战杯”全国大学生课外学术科技作品竞赛中,凭借作品“鱼类运动仿生研究及其柔体潜艇模型”成为一等奖的获得者。这位22岁的本科生,在大学四年级时担任了99级近400名新生的辅导员。1999年6月,大三即最早被确认为具有免试推荐研究生资格的同学,准备进入国家级重点实验室——北航机器人研究所深造。)
我们的活动场所在几间地下室里,又闷又潮,一般同学都不愿意来,与志同道合的同学一起,我在这里一干就是3年。在这里,我们谈得最多的就是“创造”。“创造”就是“创新”并“制造”。我们这群人身上的确有某些共同特点:
求实。我们身边总是有几本资料或图纸,你要想做个新的东西来,首先得证明它不是个旧的东西。
热爱生活,充满情趣。音箱里响着各种风格的音乐。对各种新事物充满好奇,小到耳机、充电器,大到计算机软件、飞机、坦克,我们都想了解一二。
想像力丰富。会把两个不相关的事物联系起来,有着孩子般的天真和快乐。
实干。今天砸坏的飞机,明天就能修好,重返蓝天。
(11月1日比赛结果公布,有43个项目签订了转让协议,总金额达1.1325亿元,其中单项成果最高转让金额为960万元。重庆市民不禁纷纷议论,一夜间“挑战杯”成就了几十个学生“百万富翁”。甚至有人说:这些娃儿都带有保镖,否则上百万元现金,怎么防得住?)
目前,我的项目正在申请国防科研基金。可以设想在不远的将来,中国海军将拥有一种像鱼一样高度隐蔽的潜航小武器系统,它将成为我们攻击敌人大型舰队以及封锁港口、航线的撒手锏。
许多大学生喜欢怨天尤人。在“挑战杯”的日子里,我深深感到:年轻的生命,就是要不断地挑战自我,超越自我。当你一次次突破了自我的局限和禁锢时,你的梦,就不再遥远。
跨入新千年,中国大学生将拥有更多的共享资源和交流空间,校际联盟、后勤社会化、电子虚拟课堂、校园网络虚拟社区……大学生活不再是三点一线的平面,而是一个充满奇遇的立体空间。在这么一个时代里,我们的梦想可以实现。
莫慧兰的大学初体验
那段日子,我犹豫着,彷徨着。几番反复之后,“大学生”的诱惑占了上风。我知道,总有一天我要离开给我带来光环与荣誉的体操,去完成耽搁了的学业。
(当时,莫慧兰可以选择的路很多,她选择了去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读书。)
当我已经确知自己就要成为一名大学生时,我数着日子等待那一刻的到来。当然也存在着一种不安、紧张和压力。在别人眼里,我是一位世界冠军,但在学习上我将肯定会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甚或一些很简单的问题我都有可能弄不清,我只能时时地向周围的同学请教,到那时他们会不会觉得“你莫慧兰怎么啦?连这个都不会!”想到这些我真是感到很害怕。
终于到了那一天。
那个清晨在我脑中记忆犹新。走在人大的小花园的时候,天,那么多的人或坐或倚或站地在念书!初照的阳光,和着朗朗的读书声,一股浓郁的学风扑面而来,那样与我的想象丝丝入扣。这一刹那远比人大的一纸通知书更真切地告诉我,我真的是一名大学生了!
第一节课是军事理论。我给同是新生的同学带来新奇:莫慧兰来了!经意不经意之间,我听见这几个字在同学彼此的唇间流动。尽管由于时间的关系,我和同学们交流不是很多,但同龄人之间,本是没有那么多隔阂的。这是一门公共选修课,有上百名学生,尽管我历经过各种大赛场面,但仍抑制不住紧张,心嘭嘭直跳,课也听不怎么懂。突然,老师说:听说莫慧兰来了,我们请她回答一个问题吧!天!可怜的我当场闹了个大红脸。我脑子里轰然一片,呆呆地站起来,算亮了个相,然后再尴尴尬尬地坐下。
第一节英语课照样给了我个措手不及。我惊讶地发现,老师竟然用英语讲课!我只听见耳畔流泻的单词,却怎么也捕捉不到它的意思。要命的是,可能我一脸的迷惘太引人注目,又不幸“中枪”,被不知“内情”的老师叫了起来,一连串English后,我脑子一下就蒙了。同桌提醒我:老师让你用英语介绍一下你的近况。很没面子,我一句“I am sorry,my English is very poor”,将这个小小插曲草草收场。
脱下体操服的时候也早已卸下了往昔。我是好胜的,我不会拉下。一年半的大学生活,让我呼吸了自然与生活真实的空气。背着书包行走于人大的校园,甩一头短短的乱发,穿一身休闲服,初识我的人总忍不住诧异:和电视上的你不像啊!我笑而不答。也许,生命中的另一层面,真的已经在起飞了?
今后是一个越来越重视文化知识的时代,估计会有更多的搞体育的人同我一样走进大学,在大学里见到我们这样的学生将不再新奇。反正我觉得今后不管人们干哪一行、做什么工作都不再是持续不变的,学文化对谁都是一种最重要的需要与满足,大学也将会日益“大众化”。
让泪水在玉珠峰顶流淌
成长,总会伴随着一些异想天开。远方的雪山使我着迷,吸引着我的灵魂。
(大二时,北京邮电大学的姚飞便开始了攀登雪山的梦——尽管学通信的他“学习紧得要命”。但梦想并不是仅仅靠勇气就能实现的,姚飞第一次打算攀登岷山主峰——雪宝顶,并为此做了一年的准备,结果受挫。)
由于父亲的坚决反对,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一切努力付诸东流。攀登雪山的梦想再次变得遥不可及。但我并不怪父亲,我很理解他的心情。
(姚飞接下来又做了一年的准备,并要挑战一个更高的目标——攀登海拔6000多米的玉珠峰。)
前面是一个洁白晶莹的冰雪世界,真正的攀登开始了。我提起冰镐,抬起脚,踏上冰面,感觉脚底冰爪刺破冰层陷了下去,将我牢牢钉在冰雪上。回头看去,身后留下一行冰爪印。多年来,我似乎一直在追寻这一刻。
落到了队伍的最后。我已经很累了,双腿疲劳、麻木,雪坡似乎永无休止,大脑一片空白,只是凭着本能向上,再向上。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站在了山脊上。回望广袤的高原,壮丽的景色令我激动不已,只有登山者才能以这种视角看到如此壮观的景象。
将冰镐插入前方的雪里,然后倚在上面喘两口粗气;再将左脚抬起,让脚下的冰爪插入雪中,迫不及待地再吸入两大口空气;将右脚挪到左脚旁,然后呼气、吸气,再呼气、吸气;再一次将冰镐插向前方。当我休息时,除呼吸时喉咙发出的声音外,生命似乎已不复存在。没有失望,没有焦虑,我只拥有意志。然而,面对强大的疲惫,我的意志却在消逝,消逝。
猛然,一团黑云包围了我们,刹那间,四周一片昏暗,冰雹夹杂着震耳欲聋的雷声铺天盖地袭来,气温骤降。我立刻把冰镐扔到一旁,趴倒在雪上,以防被雷电击中。我们从未与雷电遭遇得如此之近,而且冰爪、冰镐等金属物体简直就像是避雷针,如果雷电劈下来,最先被击中的肯定是我们。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死亡近在咫尺。每一声炸雷过后,我的内心都会随之颤抖,然后庆幸自己又听到了雷声,证明我还活着。我们屏住呼吸听着雷声从右边绕到脑后,再由脑后绕到左边,然后从身边飘向远方,慢慢地和冰雹一起消失在空气中,绷紧的神经才渐渐地松弛下来。又过了一段时间,我们才敢站起来。
忽然,雪坡不见了,眼前是一个宽阔的雪台,再没有更高的去处,这里就是峰顶!我一下跪倒在雪上,眼泪不知不觉中落了下来。我成功登上了海拔6178米的玉珠峰!
我们的大学将不再囿于那几百亩的土地上,大学必将越过围墙,走入外面更广阔的天地,大学将与社会融成一片,真正实现“走出象牙塔”。追求心灵的满足及其多样化,将使学子们不再仅仅满足于书本,他们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折腾”开来!
台湾“役男”北大求学
5月的一天,在回宿舍的路上,遇见了一路喊着口号的同学正走向北大东门,他们要到美国大使馆去示威。被气氛感染,我立刻说:“同去!同去!”
(罗光弼,1997年从台湾考入北京大学生物工程系。)
同学们非常活跃,他们的脑子里有很多新潮的东西,有些即便放到世界上去都可以说是具有前沿性的。以前,我一直觉得大陆学生应该是很古板、很偏执、很狭隘的,来了才发现完全不是如此。当然也还有好些现象跟台湾过去相似。如北大学生留洋的热情特别高。台湾大学生80年代也是这样的,而现在是留学人员纷纷往回跑,人们已把留洋看得很平淡,出国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我想将来大陆的情况也会是这样的。
我现在的年龄正处于“役男”(台湾所有男子都必须服兵役)的阶段,在台湾是不能出境到大陆念书的。当许多台湾朋友问起兵役问题时,我总是开玩笑说:“我是为了逃兵役才到大陆来念书。”但也确有这层事实,并且像我这种情形的台湾学生非常多(我们只能在完成学业之后再回去服役)。
前几年,台湾“教育部”曾拟定一个草案承认台湾学生在北京大学、清华大学等36所大陆高等学校的学历。但后来,这个提案被搁置下来,没有真正公布。最近又说台湾“教育部”对来大陆学习的台湾学生实行登记、注册、批准后才承认其学历。但对于我们这些几年前来大陆的学生的学历是否承认,目前还没有一个明确的定论。对于美国的大学,台湾是承认的。大陆许多高校的水平并不比美国差,北大在世界上非常有名,美国许多著名大学都承认其学历,清华大学、复旦大学等学历在世界上也是被承认的。如果台湾还不承认这几所高校的学历的话,就太没有胸襟了。并且现在台湾的教授可以到大陆做客座,大陆的教授也可以到台湾做客座,教授可以承认,那为什么这些教授培养出来的学生的学历不被承认呢?何况我们在大陆的学习也是下苦功夫的,并不是虚度时光。难道两岸的沟通及交流真的是难于上青天吗?
在台湾时常听父亲的朋友说起在大陆的情况,总认为大陆非常脏乱、贫穷。来了之后才知事实并非如此,有许多城市都是现代化的典范,如北京、上海、深圳等地。
来北大近3年了,感觉这儿的变化真正是日新月异,说明祖国大陆蕴涵着极大的发展潜力。我常常觉得自己对祖国大陆的前程抱有比内地学子更大的信心。
将是一个真正以“稳定与发展”为贵的年代,而“稳定与发展”依赖于统一,因此中国的统一应当是新时代的必然要求。经过多年的学习生活,我们这批在大陆求学的“先行者”们,对两岸的情况已有了更多的了解。相信我们这些有着民族心又具有知识文化的学子在促进两岸科技、经济、文化交流的基础上,能够为促进祖国的最终统一做出一点贡献。
21世纪是生命科学的世纪,我深深爱着这个前程似锦的学科,将努力抓住机遇,争取在该领域有所成就。
“我保证能拿世界第一”
一直到高中,我仍不敢跟女孩子接近,与女生一说话就脸红,唱歌一有“爱”字就绕口。
(自称性格内向的董俊华,是中国人民大学土地管理系96级本科生,1998年11月在北美精算学会组织的考试中获得了全球第一。)
提起精算,很多人肯定不熟悉,它引进到中国的时间也很短,主要用于保险品种的开发核算,是保险业的核心。精算有15科,报名费极昂贵。我要考的话就必须争取获得免费考试资格,而负责资格申请的是统计系。
易教授是统计系主任。一次讲座间息,我跑到她面前,冒昧地说:“易老师,能跟你说个事吗?”
“你讲吧!”挺爽快。
“我是工商院的学生,对统计学特别感兴趣,尤其是精算。我想参加精算考试,您觉得行吗?”
易教授露出笑容,“行,没问题。”此时正好来了一个搞报名工作的黄老师,“小黄,这是工商院的学生,想考精算,不就占个名额吗?”
谁知黄老师板着脸道:“这可能涉及到程序上的问题,瑞士再(保险公司)不会批吧!”
易教授改了口气:“这样吧,你写个申请过来,我们开会讨论讨论。”
(第一次申请以失败告终。)
报名时间快到了。我也给逼急了,一次碰见易教授时变得很冲动:“易老师,您让我报吧,我保证能拿世界第一!”
易教授一怔。老师一般不喜欢狂妄的学生,我实在没办法才这么说。
“你以什么保证?”
“如果失败了,我愿意出全部报名费。如果我成了,以后你得让我一直考下去。”
“你还是先交一定的钱,如果你得了就退给你。”“行!”
(但还是没有申请成功。)
有一次,统计学家袁副校长开关于介绍精算的讲座。袁副校长是国家学位委员会委员,我们面对他只有敬畏。讲座完了,好多人向他提问题,又过了好久,他终于要走了,可还有好多人要送他。我一直没有机会跟他单独谈,都快成热锅上的蚂蚁了。
怎么办?豁出去了!狠下一条心,我冲着校长他们一大堆人奔去。
(争取了一年多的考试资格终于得到了,董俊华快乐疯了。)
我又考了世界第一。
一年内我已通过8门精算课程。我期盼着成为第一位本科精算师。
能在2000年毕业,我感到很骄傲。但是,大学生的数量也以神奇的速度在增加,扩招,再扩招,想必不久的将来每一位青年人都是大学生。面对这种变化,“是一名大学生就是一粒金子”的时代将一去不返,每一位大学新生都需要早早地告诉自己:“靠老师的给予已经不够了,必须自己伸手去找去拿,学习真本领,争取更高的学历,直到自己从‘贬值’的大学生堆里成为‘值钱’的大学生。”
最不像演员的电影学院女生
那年夏天,《背起爸爸上学》剧组到电影学院选演员,幸运居然落到了我一个还在电影学院上一年级、没有任何影视表演经验的学生头上,我有点受宠若惊。
(颜丹晨,北京电影学院表演系96级本科生。)
我在影片中扮演石娃的姐姐。我跟随剧组来到了影片的原型——李勇同学的家乡,与李勇和他的姐姐同吃、同住、同劳动。
李勇的姐姐,一个当时成绩很好的、村中惟一的女初中生,为了弟弟而放弃学业选择了嫁人,一辈子呆在穷山沟里,再也没有更多的梦想。
我开始跟她学习砍高粱。在飞着各种小虫、蚊子、一人多高的高粱地里,我不知所措地看着姐姐用镰刀挽过高粱秆,左手熟练地抓住,举起镰刀斜砍下去。随着“唰”脆脆的一声,高粱头就掉了下来。那么有节奏,有韵律。她拿起一捧高粱,说:“今年的粒大,饱满,是个好收成。”
我记住了她低沉且扎实的声音和毫无遗憾的笑声。我明白了:说她是姐姐,远不如说她是母亲更加贴切。她身上有传统中国女性的一切美德,她的幸福在她的弟弟——她的孩子身上得到延续。她所有的情感在劳动中得到了完全的宣泄和释放。
当影片中弟弟告诉我,他得了奖并且要考师范学校当老师时,我把为弟弟兴奋和为自己感伤这种复杂的心情,全部集中在镰刀砍在高粱秆的力量上。(颜丹晨以这个角色获“飞虎杯”大学生电影节“评委会特别奖”。)
我非常庆幸自己有这次体验生活的经历。感谢姐姐,她的真实故事告诉了我另外一种生存的价值。
说真的,我很喜欢演员这个职业,它可以跨越不同的时间和空间,感受和演绎多样的人生。
拍完电影《花季·雨季》后,我悄悄问戚导,为什么选中我?他说:“因为你最不像演员!”什么?!真搞不明白……(凭《花季·雨季》谢欣然一角,颜丹晨荣获1997年度中国电影华表奖“电影新人奖”。1999年,成为“中国电影表演学会”最年轻的会员。)
刚接了一部古装戏,要看剧本,熟悉剧情,还要准备行装,要到浙江外景地去试镜,时间排得满满的。
即将毕业,又想起大学第一节课老师的教导:学表演首先是学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