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迈进了美国的海关，一颗悬着的心落回了原处。前面已没
有任何让人心神不安的关卡，我就要开始那充满神秘色彩和强烈诱惑
的留学生活了。一想到这一点，心底就涌起一阵热浪，因为那是我多
年来执著追求的目标。但是我此时不想让兴奋感占据刚刚松弛下来的
心境，便不慌不忙地推着行李车向前走去，悠闲地看着周围那些或黑
或白的脸孔。然而，我当时没有想到海关不是出国留学的唯一关卡，
在我的前面还有许多道并非轻而易举就能通过的“关”。

　　第一道就是“语言关”。出国之前，我一直认为自己的英语不错，
不仅能笔译，而且能口译，还当过兼职英语教师，“语言关”对我来
说早就属于“过去时”了。但是出国之后，我很快就发现真要与外国
人沟通还有很大的语言障碍。在中国时，我觉得“老外”说的英语都
挺好懂的。怎么一到了美国，这些“老外”说话都变快了，变得含糊
不清了？也许这“老外”一旦变成了“老内”，说话就没有那么大耐
心了。静下心来一想，我觉得挺有道理。“老外”在中国见到能说其
母语的人自然感到格外亲热，而且他是客人嘛。你的英语说得不怎么
样，他也觉得挺好的，耐心听，耐心猜，耐心讲。一旦回到他们的国
家，“老外”对你的语言要求就提高了，或者说内心的期望值就提高
了。而且他们没有了做客旅游的心态，自然在交谈时就少了几分耐心。
坦率地说，本人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才算基本上通过了“语言关”。

　　第二道是“生活关”。人在旅途，生存总是一个最基本的需要，
而且是你无法回避的问题。如果你没有奖学金或者只有“半奖”，而
且囊中羞涩，那么这一关就够你受的，因为“衣食住行”哪样也不能
省，哪样都需要钱。虽说你留学的国家很富有，生活水平很高，但那
都是别人的钱，不会轻易飞进你的钱包。如果你有“全奖”，或者腰
缠万贯，那么这一关还好过一些，但也并非毫无困难。由于生活习惯
和社会环境的差异，有时诸如乘车、购物、如厕等日常小事儿也能让
你憋出一身汗。笔者初到美国时就很有过几次“刘姥姥初进大观园”
的经历。

　　第三道是“专业关”。出国留学不同于旅游和探亲，其主要任务
是攻读学位或完成学业，因此留学生还必须克服专业学习和研究上的
各种障碍。虽然我在国内从事法学教学和研究工作已有多年，应该说
出国前已经掌握了一定的专业知识和研究方法。但是到美国以后，我
发现自己在很多问题上几乎还得从头学起。这一方面因为学科内容和
教学内容的差异，另一方面因为研究手段和讲课方法的差异。举一个
简单的例子，仅仅熟悉美国法学院图书馆的文献检索方法就花费了我
很多时间。而我绝非“弱智”。

　　第四道是“社交关”。留学在外，你总要和外国人一起学习一起
工作，而且成功的留学者应该千方百计去参加当地人的社交生活。在
此，文化传统的差异是最大的障碍。很多中国留学生都觉得这是最难
过的一关。他们有的已经在美国生活了数年，但是仍很难进入美国人
的社交圈子。我个人的经验是：你首先要充满自信，要敢于走出中国
留学生的小圈子，要敢于进入外国人工作学习之外的生活。其次，你
得了解他们的文化传统，你得尊重他们的宗教信仰，你还得熟悉他们
的兴趣和爱好。比方说，你得知道那些橄榄球、棒球和篮球明星的名
字。诚然，机遇也很重要。我两次赴美国学习都是住在美国人家里，
而且遇到的美国人都非常友好，所以我比较快就通过了“社交关”，
确实受益非浅。

　　第五道是“感情关”。人在异国他乡，总有难以排解的“恋乡情
结”。无论你的学业多么紧张，无论你已经取得了多么大的成就，你
总会有孤独寂寞之感，总会有难以名状的乡愁。每当我站在窗前眺望
夕阳的时候，我就会想到“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的诗
句。记得有一天晚上我偶然在收音机里听到一曲《春江花月夜》，那
熟悉的旋律竟然令我热泪盈眶、唏嘘不已。个中滋味，非过来人绝难
体会。

　　出国留学“过五关”，这可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往往会一直陪
伴你的整个留学生涯。待到“五关”过去时，你也不要得意忘形，因
为你很快就会发现自己站在了人生的又一个“十字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