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列纪实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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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爱兰(以下简称尚):你很敏感。我听说你的家庭比较特殊。敏感的气质是不是与家庭有关? 古丽:我是很敏感。我两三岁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父亲因为工作忙不能照顾我,所以我一直就住在大姑家,小学的时候是就有一点自卑。写作文从来就不写"妈妈"什么什么的。但长大了一点就好了,大姑一家对我真的是很好。大姑父和表姐都喜欢读书。他们家的藏书很多,我在他们家可以随便看书,除了看儿童读物,也看古典小说。评书看得比较多。大姑一家从来不管我看什么。他们家好象也没有什么不健康的书。这样在大姑家住了好几年,从学前班一直到小学毕业。 我觉得生活在单亲家庭里,但不一定就比别人得到的爱少很多。大人有自己的选择,我不能干涉他们。实际上我觉得我的敏感是天生的。 尚:你能这样想就好。你不能要求别人给你很多,即使是亲人也不能要求别人很多。我们还是说说敏感气质,有些人的确是天生具有敏感气质。对写作来说,"敏感"尤其重要。其实"敏感"并不是坏意思。并不等于"多愁善感"和"自寻烦恼",而是现代人必备的素质。搞科技工作也需要敏感。那么你小学的作文一定是不错了? 古丽:说起来好笑。小学作文一开始没有一篇是自己写的。那时侯都是星期五布置,星期一交,作文题就是"我的存钱罐"呀,"我去上公园"呀,真的觉得作文好难,就对着作文书抄。老师也没发现,得分还不错吧。我想其他同学都有过抄袭的经历吧。上四年级的时候才开始自己写一点,喜欢虚构故事,得分就不高了。 尚:上中学以后有没有自己觉得很得意的作文呢? 古丽:有的。写完一篇自己觉得满意的作文,那种快乐是很难形容的,印象很深刻。我在日记上写了一个小说《冬天的华盛顿》,是写一个华人,他的浪子把他的财产挥霍一空,他只有乞讨为生。而他的儿子给了他一百美钞就让他走。我对他说了很多人生道理。于是他把他最后的财产--一个钻石纽扣送给了我,他继续流浪,我把这个钻石扔向天空。 尚(笑):很幼稚。 古丽:是很幼稚。我也不知道怎么结尾,可能是觉得应该有一个高潮吧,或者要用一个愤怒的动作抨击资本主义制度。反正这个钻石我拿着也不好,只好往天上甩。 尚(笑):也不管最后落到哪儿了?我发现上中学后,很多同学对虚构故事都有热情,比如科幻的,探险的,神怪的。但这个阶段模仿痕迹很重,情节丢三拉四,漏洞百出。写开头的时候都是豪情万丈,写着写着就发现不那么容易写圆满,于是草草收兵,虎头蛇尾。其实如果老师不太做苛刻的要求的话,这个热情正是发展文字水平的好契机。但是老师一般不鼓励这样做。 古丽:是呀。老师第一个反应是"这是真的吗?"第二个反映是"是不是你自己写的?"现在我觉得作文好难,得分好难。老师要求写那种有"事"的,还要是真事,还要对事情有看法,还要一截一截地层次清楚。现在快中考了,我也觉得着急,我的作文与考试的作文有差距,以前写的是"超实"作文。我自己也在改,可还是修正不过来,我可能走错路了-- "超实作文"这个词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我还不完全知道是什么意思。我想对我们作文一直提倡的"真实"应该说是一种质疑。"真实"的概念是什么?如果局限于现实生活的真人真事,就显然背离了文学中"真实"的定义。"真实"是有生活的真实和艺术的真实的区别。如果我们排斥"艺术"的真实,就等于只给他们提供"记录"的道路。从记录到创作,从纪实到超实的过程,正是自觉地运用文字来表达自己心灵构筑的世界的过程。也是文字能力加速成长的过程。这个阶段会比较幼稚。这是个过程,很正常,不应该截断和压制。考试作文对这种"超实"和飘忽的文字是不是也应当拿出一点宽容的态度来呢?毕竟这需要具有一定文字基础才能够做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