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心事(11)
零 雨
忽然，凤凰台下传来一阵哭声，雪芙跑下高台，在宫墙外面的角落里，发现一个婴儿。
狂风平地而起，突如其来。凤凰台上唯一一棵梧桐树，在风中，拦腰折断。龙卷风呼啸着，把雪芙和她怀中的婴儿带上天空。在半空的感觉对雪芙并不陌生，她平静地看着一条龙在身边盘旋飞腾。伸出一只手，她抓住龙的角，攀到它巨大的头上。龙把她带到一个百花和荆棘丛生的山坳里。有个男子站在荆棘上，脚没有沾地，头上戴着金黄色的花冠。雪芙认得这是一个天人。记得父亲说金黄的花冠是天帝特有的。难道是天帝！雪芙大吃一惊。
金黄花冠的天人看了眼雪芙，微微皱了下眉头。他那种很淡的表情，让雪芙莫名地想到翔。
“我让你带来的人不是她。”天人对龙说。
龙蜷缩起身体，忽然变成一个蓝头发、蓝眼睛的少年。
“波儿。”天人肃穆着表情说，“任何天龙都不会犯你这样的错误。”
“我知道错了，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虽然是海龙，但您知道成为天龙一直是我的理想。您说过，任何理想都能成为事实。”
“但是，我也告诉过你，这中间要经过漫长的，甚至是残忍的修炼。”天人冷峻地说，显然不打算再给波儿机会。
波儿很沮丧：“好的，我会继续努力。”说完，化成一条龙，离开了。
天人把目光转向雪芙，那目光使雪芙打了一个冷战。
“你不该看到这一切，这不是你的错，但已经无法挽回。”天人向雪芙张开手掌，一种幽蓝色的光在他手心闪动。
蓝色的幽光——死亡的眼神，于是，又想起初见时候，从翔手心默然绽开的青莲。雪芙觉得这好像是自己躲不掉的宿命。可是，天地宇宙间，谁又能躲开这从生到死的宿命？她看了一眼怀里的婴儿，孩子睡着的脸如同一块未经雕琢的美玉。但求岁月把少一点的悲情雕琢在稚嫩上。带着祈祷的心情，雪芙把女婴轻轻放到一丛芙蓉花里。
“作为补偿，你现在可以提一个愿望，我会让你在来世实现。”天人说。
“为我找到翔，帮助他。”雪芙说。
天人看着雪芙，平淡的表情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奇：“那个人比你来世的幸福还重要？”
来世的幸福……雪芙抬起头，看到无数的花碎在春天的风里，他在哪里呢，真正的幸福又在哪里呢？
她闭上眼睛，等待幽蓝色的光把死神带来。这一刻，只感到疲惫，倾注一世的温柔，却等不来一刻的圆满的幸福。
幽蓝色刺入她的身体。
那朵青莲，即便在记忆里，也该凋谢了……
“雪芙——”
翔的声音，隐约，从山的颠峰上传来。不知从哪里，好像还飘动着箫的呜咽。
她没有睁眼，不想分辨那些声音来自真实，还是幻境。
只想，抓住最后一个理由，让生命在微笑里离开。
山峰的顶上，翔看到蓝光刺向雪芙，他奔向她，忘了和她还隔着一道万丈深渊。
飞翔的力量又从不知名的地方降临到他的身上，他看到蓝光已无可挽回地刺入她的胸膛。
不想飞翔，第一次这样无视神力。只想坠落，坠落到她的身边，坠落到绝望的另一边，把失去的一切在瞬间挽回。
半空中，翔被腾空而上的天人拦住。
“父皇！”翔惊呼。
“你是谁？”恒显然不认识翔。
“啊，我忘了，这是在前世。”翔痛苦地看着恒，“你杀死了我的爱人,但为什么是你？我连报复的理由也没有。”
“你说什么？”恒质疑。
“你不明白，我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在操纵着命运？即便高高在上，统领人天，也同样不能摆脱对命运的疑惑。你我都是可怜虫。”
恒默然。
这一刻对视里，翔从父亲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可悲。
在一道金黄色的光里，恒消失掉。
“这就是王者的命运。”翔冷冷地对自己说，“一道金黄色的光，然后消失掉。”
凤凰山的谷底，翔看到死去的雪芙。那时，山花开得很艳，芬芳的风里流动着青鸟婉转的歌和溪水欢快的足音。而，他仅存的对世界的感觉是无可就药的孤独。
最后一次，他拥抱住她。她的、曾经拯救过他生命的、红色的血液，在她冰冷的身体里再不能流动。而她给的、足以为他抵御生命中所有寒冷的温暖，也在这一刻，化成了利刃，刺入他的心，永远无法拔出。
翔抱起雪芙，一个闪亮的东西从她的脖颈上悬垂下来，是他要找的另一个护身符。
母亲，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答案吗？翔把两个护身符叠在一起。泪水汹涌地流下来。难道，一切悲伤，疑惑、矛盾、痛苦的终结只能是选择死亡？
翔离开后。婴儿的哭声从芙蓉花里响起来。
“谁把孩子丢在这里？”弄玉一手捧着凤凰蛋，一手拉着寒翼跑过来。
寒翼抱起婴儿：“是个弃婴。”
“我们收养她吧。”弄玉欢喜地说，“你看她象雪花一样洁白，又被放在芙蓉花里，我们就叫她雪芙吧。”
凤凰台上，寒翼看到被风刮断的梧桐树，脸色一变。
弄玉完全被怀中的婴儿吸引住，没有察觉寒翼神情有异：“她一定饿了，我去叫乳娘喂她东西吃。”
弄玉跑下凤凰台之后，恒出现在寒翼的面前。
“你已经找到她了，为什么不向我复命？”恒质问寒翼。
寒翼没有答话，用神力将折断的梧桐树修复如初。
一道闪电从恒的额头射出来，将梧桐树再次劈倒。
“不要对抗我。你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和天界对抗的。”恒眼神中沁出一丝冷冷的怜悯，“其实，如果前世你再努力修炼一点，也许现在天帝的位子就是你的。但是，你耽于情爱……”
“但是，直到现在我不后悔。”寒翼说，眼光燃灼着执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