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山东鄄城县实验小学的老师们来说，今年暑假的一场学校改制试验，用“伤心”来形容是最恰当不过了。一场改制，从发轫之初到寿终正寝，不过短短35天的时间，但是，这场改制带给人们的思索，却远非时间可以度量。

　 老师被迫当“股东”

　 鄄城实验小学在当地颇有名望，年年被评为教育教学工作先进单位。但由于县财政困难，教学条件极其艰苦。今年暑假，县里在检查中小学校危房时，发现该校主教学楼由于年久失修，出现好几处裂缝，尤其是在东楼耳房，出现了两处将近两厘米宽的大裂缝。7月11日，县建委鉴定该楼为严重危楼，应立即停止使用。县教委同意立项改造。初步估算，需要资金100多万元。

　 钱从哪来？为了能给老师发放工资，县里已经尽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时，北京一位商人向县政府提出，愿意出资200万元改造危房，改善老师办公条件，但条件是：学校由其承包，实行股份制改造。

　 一听说学校要卖给别人，老师们即表示强烈反对。但是，县里改制决心已定，提出两点意见：要么学校内部实行股份制改造，老师们如果愿意出资，县里优先考虑；要么由商人买断。两者必择其一。

　 出于对自己将来命运的担心，老师们的意见是，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不同意改制；如果非改不可，则选择全体老师入股，由自己内部来改。

　 学校64名教师，除了有几位老师宣布退出以外，其余的老师或高息贷款，或求亲告友，硬是凑集了84万元资金，对学校实行股份制改造。县里给出的优惠条件是，国有资产无偿使用，但必须用来办教育；老师工资仍由财政拨款，福利待遇不变。同时规定，学校可以适当提高收费标准。总体原则是：比公办高一点，比私办低一点。

　 同时，县里特别强调，不对学校的事务进行行政干预。

　 8月26日深夜，在一片吵闹的气氛中，经过大家投票选举，学校成立了董事会，一位普通教师裴广礼当选为董事长。接着，又选举了监事会。董事会成立后，原校务会停止工作。学校的性质由原来的“国办”变成了“国有民办公助”。

　 原学校校委会成员只有一人入选董事会和监事会。

　 35天一拍两散

　 有关领导专为学校改制制定的《鄄城县实验小学章程》借鉴了现代企业制度，按照股份制公司的治理结构，对董事会的职责、学校年度财产收益情况等，均作了明确的规定。

　 一切似乎正严格按照现代企业制度在规范运作。但是，人们很快发现，改制中存在的关键问题暴露出来了。

　 根据章程的规定，“学校实行董事会领导下的校长负责制，校长由董事会聘任或兼任。”这些规定经过教育主管部门之后，出现了小小的变化：原来“自主决定教师的任用，报教育主管部门备案”，变成了“报教育主管部门批准备案”。

　 而在聘任学校管理人员时，更大的问题出现了。

　 董事长裴广礼老师说：“当时有人说我想当校长。为了证明自己，我不当这个校长，连主任都不当。原来的校长也不想当这个校长，并说不在此干了。于是，报教委同意，决定在外面物色一个新的年轻的校长来。”

　 但一切并非那么简单。两三个星期过去了，新的校委会班子却迟迟产生不出来。

　 9月22日，学校宣布学校新的行政管理人员。老师们惊讶地发现，校委会仍然是原来的班子。顿时，满堂哗然，老师们坚决要求退股。

　 对“老师退股”原因的另外一种说法是，老师们担心大家的股金被当作预算外资金由县里没收。

　 当天下午一直到晚上，老师们拿着退还的股款散去。

　 9月25日，董事会、监事会宣布解散。从成立到宣布解散，一共35天的时间。一场改制，“还没有开头，就煞了尾”。

　 事后，有关部门解释说，由于国有资产仍然在本校占大部分，并且每年40万元的教师工资需要政府拨款，所以，教委应代表政府行使职能。而且，校长的任命是经过董事长同意的。

　 改制失败令人深思

　 改制失败后，危楼改造也没人提了，学校最后花了五六万元对危楼进行了维修。维修了三天，董事会就解散了。

　 记者在简陋的校园里采访。老师们提起改制，都有一肚子牢骚：“大家都不想改制，县里非得逼我们改制，不失败才怪！”

　 “董事会一点作用也没有，开学一个多月了，也没有什么动作，学校里乱糟糟的。”

　 由于担心改制后会提高学费标准，开始有家长骂骂咧咧地把孩子从学校领走，一小部分学生开始流失。

　 作为这场改制中的关键人物，校长王考京觉得自己“伤透了心”。作为校长的他，在改制选举中没有入选董事会和监事会。后来，教委又让他出任校长。

　 王考京说：“当时，董事长给我作了5次工作，请我出任校长，我没有答应。原因是操作起来很难，学校是民办公助，但中小学，特别是小学改制后，提高学费标准既不符合义务教育法，又不符合鄄城是贫困县的实际。增加学生的家庭负担，会引起学生辍学或流失。此外，由于学校不是一人控股，每位老师2万元的股份，会使他们背负沉重的经济包袱，影响日常教学，学校也不好管理。”

　 同时，王校长坦言，自己难以适应股份制下的管理路子。

　 有关人士认为，对国办中小学改制，国家目前尚无明文条例，于法无据，然而从实际情况看，一些中小学校特别是贫困地区的小学，教学经费困难，甚至连老师的饭碗都保不住，鄄城一小学的股份制试验实际上也是一种积极的探索，尽管由于这样那样的原因流产了，但留给我们的思考却是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