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想到要搬出这老掉牙的成语，是因为新近看了两本关于孩子成长的奇书。一本是１６岁“女作家”蒋方舟写的小说《正在发育》；另一本是自家人替自家孩子上美国名牌大学而振臂欢呼的《哈佛女孩刘亦婷》。
《正在发育》我开始听别人传说那蒋方舟如何天才写作了得，所以买来之后更瞧得分外仔细。可认真通读全书之后，我个人的结论：这实在是一本非常一般的文字小人书。诚然，如果随便拿出书里的某一章节，就当是一个小同学的课堂作文来看，倒也无可厚非，打４分、４＋都没问题。然而它一经炒作就被捧成是一本小说的杰作，话就说得有点舌头太大了。
本来，孩子的文字，常常令我等中年人最汗颜和惭愧的，正是他们在写作之中自然流露出的本真、纯净、无邪；可是如果一个女孩儿是在家长有城府的诱导下假充大人，尚未成年却故作一副人情练达玩世不恭，天下皆在我把握之中的心态，再把它们很幼稚地铺排作文之中，先说这种强作“老道”根本不是那个意思，而文字表现出来肯定就会做作，别人读起来自然非常别扭和不舒服，这也可以被认定是“强扭的瓜不甜”。被写在《正在发育》里的那号称“小女”的“我”，她对上学没兴趣、她对老师瞧不上、她对父母无尊重、什么信仰、价值于她的成长都不重要、对什么人什么事她都缺乏激情、她以为整个成年人世界，都可以任由她尽情嘲弄；既然书中此“小女”甚至连对自己都觉得没什么劲，那我们又怎可能对“她”产生友爱和尊重呢？如果天下所有１６岁少女，都如此这般心怀６１岁的老妪心态，那我看《未成年人保护法》，就完全可以放弃不用，还是由蒋方舟“小女”，来给我们制定和颁布《成年人、老年人保护法》吧！因为在当今的所谓“新新人类”的眼睛里，所有的成年人和老年人都是滑稽可笑朽木难雕，都是可以任由她们调侃和挤兑的，所以如我等以下年纪的中老年同志，今后究竟该怎么让她们满意，规矩还是由她们来定吧。
我在这里并不想以所谓正统主流或依老欺小的姿态再多说蒋“小女”什么，可她自己今后也至少还有大半辈子要继续生活在滚滚红尘之中吧？所以你本来正值春季就应该明媚鲜艳阳光灿烂，又何必非得假装“未老先衰”故作落花流水的姿态。明明天真可爱却非要无故自弃，那也会让自己活得非常矫情和做态。
此外，蒋“小女”在其母的刻意指导下，小小年纪就急着把几篇很一般的作文凑合成集推向市场，并在尚在未成年之时，就感觉得什么事情做起来都很轻易、都可速成，人只凭一点机巧机灵，世事就都可以凭走捷径随便平趟了，这简直等于是在一个孩子“正在发育”过程中给她注射激素。请看蒋“小女”在自序中如何坦白的吧：“小女的母亲不顾‘儿女’之情，在未擦干的油腻的桌子上，连哄带骂地诱惑我吃了第一个‘禁果’，她说：‘当作家多容易，只需要一个破本子一个烂笔杆子就哗啦哗啦地赚钱。’”就算这是一句玩笑，可它又会对孩子产生什么侧面影响？
我要说的另一本书《哈佛女孩刘亦婷》，就更有点意思了。这本书另有一个副标题叫“素质培养教育纪实”，一个始终沐浴在中国“应试教育”之下的女孩儿，咋转身一进哈佛，就把国内传统的“应试”效果都一笔勾销，却将所有成绩都归功于哈佛录取通知书上夸她的一句“优秀素质”上了呢？不就是因为孩子偶然去了趟美国，接着又凭某种运气才进的哈佛嘛？而此书中所记述的种种从零岁就开始的所谓“素质教育方法”，也真让人看不出有什么很特别的新鲜花样，无非就是当下众多父母望子成龙成凤那些常规招术。著名学者朱正琳在评论此书时这样说：“任何一种‘成功’都是多种原因造成的。把一种‘成功’归结到一个单一的原因便是在制造一种神话，很有魅力却令人难以置信。”确实此理，思想解放已经这么多年了，特异气功的风气也早已过时，所以希望个别父母，就别再塑造“神童”或“神童教育”方式了。而刘亦婷的父母，他们还因为自家亲亲女能高攀进入美国哈佛之后，更为自己当年没机会“从零岁就开始接受教育”而喟叹连连。然而可以试想一下，如果当一个孩子从刚在母腹中胚胎伊始，周围先已站满一群亲属、老师、专家，都时刻准备着要给她“注射”各种“素质脑黄金”，而最后的惦记，无非就是一定要为那小胚胎盖上哈佛印章，假如这就是所谓超前的“素质教育”，也太让人感觉毛骨悚然和不寒而栗了。借用一句香港通俗剧的常用嗲话来形容：这真是好可怕！好—好—好可怕——啊—耶！
但居然就是这么一本书，据说迄今已经发行了一百多万册。原因何在？其实就是因为刘家女此番的去路是哈佛，这才引起无数崇美迷哈的家长们，立即将刘式“素质”方法奉为教育经典了。很可能现在还有无数家长就要照此模式，继续培养他们的孩子遥向哈佛顶礼膜拜呢。
从蒋方舟未成年而“发育”小说再到刘亦婷的“素质”进哈佛，我们不难看出当今中国父母对孩子前途的“教育也疯狂”来。说也难怪，猪肉可以注水再加瘦肉精，养鸡可以喂激素，种苹果、西红柿可以上颜色，运动员为成绩而吃违禁药；现在不是什么都讲速度、争效率、催肥嘛？所以孩子——祖国的未来、八九点钟的太阳，也最好能快点催生成“夕阳红”。总之就是要“浓缩人生精华”，都让自家孩子提前聪明过早发育，也许非如此方能消解各位父母的心急火燎。都生怕孩子顺其自然地成长就耽误就跟不上趟了。
殊不知，各种非自然、非正常的教育方式，也和服用兴奋剂一样，都可能会在日后产生严重的副作用。难道各位家长，都希望自家孩子童年、少年就把机灵用尽，后半辈子就等着“反被聪明误”嘛？
此文写罢，又在报上读到更惊险消息：一个６岁的孩子写出了７万字的长篇自传小说，６岁半一入学就读起了小学５年级……面对这样的孩子，媒体似乎一下子注射了兴奋剂，采访摩肩接踵，报道连篇累牍。
很好，凡事有人开头之后，对于那些容易相信巫术接受神奇人们，效仿者就会接踵而来。然而，这还是“正在发育”和“素质教育”嘛？不是，这是揠孩儿助长，或者更可以认为是要“自己拔着头发离开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