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6月18日，该算是中国教育界的一件大事，北京市20年来第一次中学教师公开交流洽谈会在北京幼儿师范学校内举行，北京市100多所中学参加招聘，规模虽然说不上大，但终于是一股活水，在曾经如死水一潭的教育人事制度上激起“微澜”，终于有一缕清风，给身陷“水深火热”中的教师一点安慰，教师们终于盼到了大大方方“交流”的这一天。

可是，这又仅仅是一个开始。据笔者估计，来现场参加活动的教师顶多两千左右，我采访了几位老师，尽管他们来参会的目的、动机、情况各异，但对这次交流会都不尽满意，承认这是个契机，却又心怀种种顾虑。

K12：老师您好，请问您来应聘什么科目的教师？找到满意的学校了吗？

老师一：（男，约三、四十岁）我是教物理的。现在问了20多所学校吧，还没有“敢”要我的。

我的情况有点特殊。我是从太原来的，因为觉得北京工作环境、学生素质、工资待遇都非常吸引人，所以我一直想到北京教学。本以为今天的交流会是我进京的一个好机会，知道消息后很高兴，特意从太原赶来，但却到处碰壁。到任何一所我感觉比较满意的学校台前，我刚说我是太原来的，人家学校马上就摇头。开始我还仔细介绍一下我的情况，说现在已经是高级职称；初中、高中我都带过；学生成绩多好多好，但基本上说完之后人家校方也只是表示歉意，因为学校无力解决我的户口进京问题，即使我有办法进来，我的住房、我的家属等问题学校也没法照顾，几番话就听得我心灰意冷，后来干脆我也不说那么多，见有要物理老师的学校，先问“外地的老师要吗？”问了将近20多所学校。（叹了口气）算了吧，我现在也不想那么多了，什么时候太原也有这种交流会时我再参加吧？今天也不转了，这就回去了。

（这位老师很无奈的摇摇头，失望地走了）

（比起这位外地老师，应该说本次交流会中关系最好处理、能够真正达到双向选择的是退休教师，我采访了三位老教师，他们的态度非常达观。）

K12：（对一位年纪比较大的老教师）您继续来应聘是不是因为教书没教够？您对这次交流会怎么看？

教师二：（男，63岁）我虽然退休了，但一直没下“火线”。我在北京无线电工业学校当了35年老师，96年退休后也还担着课，闲着也是闲着，身体还好，就继续干呗。不过这次来我是想应聘高中教师的。因为这些年我一直研究着“右脑理论”，在中专教学效果很好，我就想到普通高中在检验检验，啃啃高考这块“硬骨头”。

这次交流会打开了教师队伍的大门，师资流动也会随着学校聘任制的落实而渐渐正常化，既然老师的心活起来了，就会更加注意提高自己的能力和业务水平，这对优化师资队伍是非常有好处的。

教师三：（女，60岁左右）我退休后在私立学校“打工”，凭着经验教学，比较自由。但什么时候学校、学生说你不好，马上就得“白白（byebye）”。现在身体也挺好的，就多干几天。我们找私立学校，因为我们有人身自由，顾虑也不想你们年轻人那么多，不过我觉得像你们年轻人还是找普通中学好，到普通中学有老教师手把手的教你们、带着你们走，学东西比较快，但在私立学校就不一样了，大家都是打工的，谁管谁呀？全凭一个人琢磨呢？

话说回来，这次交流会还是对你们年轻教师更有利。我们那时候没有特殊困难、特殊关系，哪能轻松调动呀？看看现在，你们以后可以轻轻松松调动学校，想去哪不去哪可以自己选择，不用死守着一个地方干一辈子，多好的事呀？

（老教师对年轻人赶上这样的好时代不无羡慕，但事实上年轻教师就真地可以轻轻松松了吗？可能现状还没有发展到让年轻教师心存乐观的地步。）

K12：（对两位年轻教师）请问你们工作几年了？今天有什么收获吗？

教师四：（男，24岁）我们俩都刚工作一年，今天只是过来看看，不是来应聘的。即使有学校要我们，我们也走不了。

K12：为什么呢？这种公开交流招聘不就是学校吸收引进人才的同时把自己的人才也放开吗？

教师四：因为我们大学毕业进校工作时与学校签订了协议，有五年的合同，如果违约，要交三万六的违约金，当然违约金会随着工作时间每年递减20%，以我们现在的工资，怎么可能交出这笔钱？自己原学校不放不说，自己也没有经验，到别的学校求职也没有中年教师有竞争力，他们全都倾向于要更有经验的3、40岁的教师。如果还想做教师这一行，我想还是先积累几年经验再说。

旁边女老师：（表示不同意）中年教师也不容易。刚才我见到一位我们学校的老师，他是教语文的高级，我问他去海淀那个展区了没有，他小声问我我们学校在那个方位，我看他是不想让自己学校领导看见自己来这儿。他们有“资本”，但也不敢张扬，万一走不了怎么办？他们的顾虑也许比我们还多。

k12：那你们考虑过兼职吗？

教师五：（女，24岁）兼职更不可能。我们如果到另外学校兼职，实际上人家也会给安排满课时量，不可能只让我带一个班一周3、4节课，可我现在已经超工作量了，做班主任同时教高一三个班的语文课，怎么可能还有时间做兼职？

教师四：兼职大部分聘任退休教师，我们现在确实没时间做。

K12：今天的交流会已经说明我们的教育体制正在进行一场大改革，过不了多久你们就会享受到真正地教师正常流动体制，那时你们就可以像当初大学毕业时一样再进行双向选择了，你们还算是幸运的。

教师四：是的。但我想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交流”不能是停留在教育内部的交流。其实今天的交流会应该不仅仅是在职中学教师的交流洽谈会，招聘教师应该走向社会，向社会招聘，也就是说“有中学工作经验”不应是决定学校招聘的首要条件，应该把范围放开，把社会上想做教师的人才吸纳进来（尽管可能不多，但肯定有）；另一方面，有些教师不想做这一行了，想干别的，那学校自己也要放手，就让他流向社会。我想只有满足这两方面，真正的“交流”才有可能。

K12：从宣布中小学开始实行教师聘任制至今，6月18日的交流会公开招聘展现了我国教育人事制度的巨大变革，尽管各环节还都或多或少的存在一些问题，但目标总归是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了。我们相信这仅仅是一个开始，教育部门、学校的机制会渐渐完善，教师的心理、意识也会见见成熟起来。

交流会原计划要开一天，上午人很多，但到下午渐渐冷清，3：00左右就早早结束。甚至还有一些远郊区县的教委，上午就“人烟稀少”，坚持到中午就撤退了。笔者还在现场采访了几位来招聘的校长（有普通中学的，也有市级重点示范校的，还有民办学校的校领导），他们对“交流”、“聘任制”的看法和立足点也是各不相同，敬请关注下期访谈《北京中学教师交流洽谈会之二——能有几人“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