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做过一个统计,题目是科幻作家和未来学家谁的预言更准。结果是,未来学家预言应验的比率不超过百分之五十,科幻作家则高达百分之八十以上。
还真个是,不怕办不到,就怕想不到。
但科幻作品也是水平参差,今模拟一场升段赛,算是弄点热闹。标准是什么?我想,除了想像力,更在于从虚拟的生存环境中揭示永恒的人性吧。
初段:对温饱掩饰不住的渴望
二十多年前,我小的时候,经常读到这样的科幻小说:小张早晨起床,发现窗外那雪正下得紧,但没有关系,小张穿上衬衫就出了门,出门前吃了块饼干,一天都没觉得饿。然后作者得意洋洋地解释,衬衫里有电热丝,能顶一件大衣,饼干则是压缩食品,吃一块能顶一斤馒头。
这是科幻小说吗?我看更像是十年远景规划。也许是冻怕了饿怕了,整个想像力全都围着温饱问题转。
二段:拿今天的嚼子套明天的驴
这类小说稍微高明一点:就算是公元2300年吧,某省某市发生一起间谍案,我公安机关动用最先进的侦破手段,发现是A国间谍机构所为。小说一般会变成“先进设备”的博览会,汽车开到时速1000公里,格斗时使用激光枪,五花八门不一而足。
好歹故事情节还算引人入胜,但观念不行,就像是拿今天的嚼子套明天的驴,一厢情愿不行,谁知道未来公安局的牌子会不会改成“育红院”呢?
三段:导致科幻作家信誉下降
这类作品就很不错了:你可以乘坐时间机器前往未来或回到过去。想像力差点的是去约会情人,赚几滴超时空的眼泪。想像力好的可以去干预历史进程,比如说一本小说讲某人回到战国末期的秦王政身边,由于对历史进程了如指掌,遂能专投其所好,混得比韦小宝还滋润。
时间机器是最著名的想象,但也是最大的谬误。所谓时间机器,是指把人以超光速传送,在这边把人分解成基本粒子和信息,到那边再把这些粒子依照固有信息重新组装起来。但是,这压根违背了量子力学的理论基石:测不准原理。既然连单个粒子都不可能同时测定它的位置和能量,又怎么可能把无数粒子原封不动地重行组合?
四段:像一群蝗虫涌向宇宙深处
《星球大战》的故事想必都已耳熟能详,就不嗦了。
这是最经典的科幻场面:人类蝗虫般涌向宇宙深处,同时也把争斗向他们到达的每一个角落扩散。凭什么?就凭你号称人类吗?西方的发展模式已经遭到了地球环境的报复,看来他们还是不信邪,想在宇宙中再试一把。
五段:外星人替大象犀牛讨公道
美国人打遍天下无敌手,老一鼻子俩眼睛之间掐来掐去没劲,就跟外星人打吧。像《独立日》《火星人入侵地球》之类的影片,一般是外星人开着飞船来打我们,这多少反映了人类对自己的科技水平还不太自信;要是觉得自个儿够牛了,大概就要编新的《伊利亚特》或《奥得赛》了。这类作品实际上反映了人类心灵深处的大恐惧:我们是怎样对待大象犀牛的,总有一天会有更高明的族类同样来炮制我们。当然,人类最后总能打赢,但都不是兵对兵将对将地赢,而是靠计谋或运气。但是,你听说过哪头大象或犀牛靠计谋或运气打赢过人类吗?为什么一定认为我们自己会例外?另外此类作品一般都包含大量恐怖成分,足够刺激,像《异形》。
六段:我们不把它当科幻小说来读
凡尔纳的小说属于这个段位,像《海底两万里》。
凡尔纳给科幻作家带来了好名声,因为他基本不干没谱儿的事,他所描写的事物今天差不多都实现了。这样,我们可以不把他的作品当科幻小说来读,从而能够细细品味那些人性的东西。因此,我不认为哪个科幻主人公比尼摩船长更丰满。关键是你要写好一个人的故事,科幻不科幻的只是一个烘托人性的背景而已。但后来越来越多的作品本末倒置了。另一个给人印象深刻的形象是《星球大战》里的黑衣勋爵瓦德,一个“反一号”,但最终发现自己是对手航天人卢克的父亲。于是,希腊神话中最惊心动魄的“杀父情结”重新上演了。这时,帝国的太空舰队或瓦德手里的激光剑已经不重要了。
七段:把谜底永远捂住
地球上最后一个人坐在房间里,这时,外边传来敲门声……
以上是某次超短篇小说大奖赛金奖作品的全文。那么孤独,那么诡异莫测,但就是不把谜底揭开给你看。许多人想续写下去,但没有成功的。如此荒凉的景象,触动了我们对未来的忧虑,“如果那最后一个人恰好是我”,将是怎样的滋味?
八段:我是谁?我从哪里来?
故事是这样的:一艘人类的太空船在宇宙深处遭遇一个极为先进的机器文明。该文明完全由一部电脑主机控制,已经穷尽了宇宙的知识,但还有一个问题困扰着它:我是谁?我从哪里来?经过接触和了解,人类弄明白了,原来这台电脑是几百年前由他们的祖先抛弃掉的,它经过不断的自我完善,此时已经大大领先于人类的知识水平。人类把这个故事讲给它听,但电脑死活不肯相信:你在说谎,就你们这么落后,怎么可能竟是我的创造者?
那么,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这个问题已经走到了哲学的终点。
九段:付阙,以俟来者。
至此,科幻升段赛是一盘没有下完的棋。